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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八章相公駕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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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八章 相公駕到

天黑以後雲鶴道人和桑葚子就出去溜達了,到現在也沒回來。

燭影在墻壁上輕微地搖動著,冷凝霜一手托腮,坐在桌前陷入深思。

喬永年出自南部第二商族喬家的旁系,二十年前才中了進士,先候補了一段時間,之後先後任職松鶴縣知縣、松州知州,一直到現如今的広平府知府。

家裏一妻一妾,一女已死,一兒尚且年幼。

正妻羅氏只是一個破落戶的女兒,當年喬永年不顧家裏反對,在考取功名後毅然迎娶了羅氏。若不是喬永年跟她是對頭,對於這一點她還是很欣賞的。

妾室林二姐早前只是羅氏的一個丫頭,後來做了通房,只守著一個記在太太名下的兒子度日,沒什麽值得留意的。

喬永年在松州任職知州的時間最長,政績還不錯,口碑也很好,可還是被謝家查出他在松洲涉及的一樁撲朔迷離的人命案子。

謝宛飏已經派人去查了,希望能抓住喬永年的把柄拉他下臺。

冷凝霜對這趟松州之行並不太看好,如果只是關於普通百姓的人命案子,頂多是盤配菜。

能讓知府下臺的人只有皇帝,作為上位者的皇帝,除非是屬下真的觸了他的逆鱗,否則一般情況下,他定會綜合考慮,然後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。

所謂的逆鱗就是,侵犯了上位者的利益,冒犯了上位者的威嚴。

換句話說,除非他犯了跟皇帝的威嚴或利益密切相關的案子,否則皇帝是不會僅因為一樁在他眼裏有如螻蟻的命案,就冒然撤掉一個高官的。

撥開額角的碎發,冷凝霜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
就在這時,門被輕輕敲了兩下。

她微怔。往後仰了仰身子,疑惑地問:“誰?”

一陣靜默後,謝宛飏那帶著深沈磁力的嗓音低低傳來:“是我。”

冷凝霜楞了一楞,他怎麽這時候過來了:

“進來吧。”

謝宛飏站在外面,深吸了一口氣,才輕輕推開門步進來。

他的臉上還微微泛著酒紅,有些拘謹地站在地中間,眼神躲閃了一會兒才聚焦在她的臉上。

冷凝霜疑惑地看著他,等待他說明來意。

謝宛飏悶了一會兒,擡起頭望著她衣裙整齊。訕訕地笑道:

“這麽晚了,還沒睡啊。”

冷凝霜緩慢地哦了一聲。

尷尬性地沈默過後,謝宛飏更覺得不自在。胸腔內一顆心跳得厲害,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壇梨花白後反勁兒,還是因為太緊張了。耳根子發燙,他有點喘不上氣。憋悶了好半天,目光不經意落在床裏熟睡的雙胞胎身上。仿佛得救了似的快步走過去,笑問了一句:

“孩子睡著了?”

這話更像是自言自語,連臥在地上的哈二都覺得他傻了吧唧的,擡了擡眼皮覆又閉上,任由他坐在床沿,沒去咬他。

謝宛飏輕輕撓了撓大兔緊握的小拳頭。大兔在睡夢中條件反射地動了動手指,他忍俊不禁地低笑道:

“這小東西,真有趣!”

偏過頭。對上冷凝霜滿眼問號的眸子,唇角的笑容僵了僵,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。

懊悔了片刻,他定定神,重新打起精神。站起來,步態優雅地邁了兩步。站到冷凝霜面前。想開口,卻忽然忘了開場白,張張嘴,人又僵住了。

冷凝霜見他又沈默下來,更是摸不著頭腦,便主動問道:

“怎麽,去松州的人回來了?”

“啊?哦,沒有,來去至少要三天。”謝宛飏大腦一白,有些遲鈍地回答。

“那是去礦場的人回來了?”她又問。

“呃,沒、還沒有。”謝宛飏低下眸子說,心裏有點泛酸,果然她心心念念的是白兔,擔心掛念的還是白兔,即使他站在她面前,她也把他當空氣。

情緒低沈了下來。

冷凝霜敏銳地覺察到他的情緒變化,滿頭霧水地看著他。

謝宛飏回過神來,擡頭對上她的眼眸,心裏忽然有種糟透了的感覺。

頓了頓,手先在袖筒裏掏了掏,又在腰間的荷包上掏了掏,又往靴筒裏掏了掏,彎著身子時忽然懊惱地皺起臉,他放在懷裏明明進來之前還記得,怎麽這會兒卻忘了!

手伸進懷裏,掏出一條翡翠珠串,別過臉去,生硬地遞到她面前。

濃綠的翡翠在昏黃的燭光下反射著醉人的幽光,二十七顆拇指蓋大小的翡翠珠子。圓度、顏色、光澤非常統一地穿成一串,用一只金鈕扣子鎖著。質地細膩、通透清澈,晶瑩凝重,碧亮喜人。

就連冷凝霜也不由得心頭一跳,驚嘆道:

“老坑濃綠種,好玉啊!”

她的反應取悅了他,嘴角短暫地上揚,露出半顆小虎牙,又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,往前遞了遞:

“吶!”

“啊?”她一頭霧水。

謝宛飏看了她一眼,又往前遞了遞:“送你!”

“哈?”冷凝霜下意識退後半步。

她應該高興得跳起來,就算不跳起來,至少也應該眉眼帶笑,喜上眉梢——

雖然這些只是他期待裏她的反應,可她就算沒有歡喜,也不該是這種反應啊!

賭氣地拉過她的手,強硬地將珠串塞進她手裏,也不去看她,說:

“這是我今天出去時為了應酬隨手買下來的,因為我自己不喜歡,你就留著戴著玩吧,反正你也沒有像樣的首飾。一個女人怎麽能沒有像樣的首飾呢。就這樣,那我先走了,你早點休息吧。”

他語速匆忙地說完,低著頭轉身,倉促地走出臥房,帶上門板。擡起頭,對著清涼的月亮。終於呼吸進了一口氣,邁開步子逃也似的走了,像後面有老虎追他似的。

門廊的柱子後頭,一抹人影閃了出來,背靠在朱紅的柱子上,望著謝宛飏錦袍的一角被風吹動,努力壓抑下胸腔內滾滾燃燒的怒火,冷笑一聲:

“一個女人怎麽能沒有像樣的首飾?別人的女人和你有什麽關系!哈!”

回過頭,望著屋裏,咬牙切齒地低聲道:

“翡翠項鏈!”

冷凝霜正站在屋子裏無語地瞪著那串翡翠項鏈。忽然一股風從窗外送進來,帶來一陣熟悉的味道。她心跳微頓,快步走到門口。打開門,果然,映入眼簾的是三天不見的白兔。

好像有一股溫暖和煦的風掠過心頭,面紗下的嘴角露出些笑意。

白兔聽見門響,回過頭看見朝思暮想的人。歡喜得把什麽都忘了,撲過來一把抱住冷凝霜笑道:“娘子!”

熟悉的體溫瞬間填滿空虛的心房,不由得唇角勾起,冷凝霜笑問:

“你的傷完全好了?”

“哪可能,每走一步都會鉆心的疼。”白兔委屈地扁扁嘴,對著她嘻嘻一笑。“可是我擔心娘子你沒有我在會寂寞得哭,剛能走動就偷跑出來找你了。”

“你回過家了?”

“嗯。”白兔笑容微斂,眼眸裏閃過一抹陰冷。當時看到自家被破壞得亂七八糟,他是何等地憤怒……

可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,怕她煩心:“我看到你留的字條,就過來找你了。”頓了頓,笑嘻嘻問。“娘子,大半夜的。你幹嗎在臉上蒙紗,莫不是因為想我想得每天都嗚嗚地哭,把臉給哭腫了?”

“那種事怎麽可能會有!”冷凝霜滿頭黑線,躲開他伸來的手。

白兔楞了楞,她的反常讓他心臟微沈,看了她一會兒,忽然往旁邊的樹上一指:

“娘子你看,那棵樹上有人!”

冷凝霜下意識地望過去。

臉上的面紗已經被掀開!

冷凝霜懊惱萬分,這樣一個拙劣的騙局,她居然也能上當兩次!

周圍的溫度驟降,白兔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,胸腔裏充滿了怒氣,像一只拉斷了引線馬上就要炸響的地雷。

他臉色發青,額上一條青筋漲了出來,臉上連著太陽穴的幾條筋盡在那裏抽動。黑森森的眸子突然閃爍了一下,接著又變得漆黑,燃起了不可遏止的怒火。

印象中白兔很少生氣,這一次是相識以來他最最憤怒的一次,連冷凝霜都有點被他這樣的怒意嚇到了。

“誰幹的?”他的胸脯劇烈地一起一伏,咬緊了後槽牙,冷聲問。

“你這麽問我也答不出來。前幾天在街上遇見了幾個地痞,打了一架,對方也沒討到便宜,已經沒事了。這件事先暫時放在一邊,你不用太在意。”冷凝霜努力營造出小事一樁的氛圍,擺擺手笑說。

白兔冷冰冰地望著她,一字一頓,沈聲道:

“自己的女人被人打了,你卻叫我不用在意,我若當真看著你的臉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,我還是個男人嗎?”

輕飄飄,卻很有壓迫力的語氣。

冷凝霜被他這突然表現出的強勢噎了一下,一時竟不知該怎樣反駁。

“她叫你不用在意的意思,是讓你別亂來去做危險的事。她是在擔心你。”謝宛飏淡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。

白兔只覺得心臟被刺了一下,那感覺很不舒服,回過頭,微笑道:

“謝三公子還真是了解我家娘子的心思呢。這幾日內人受你照顧了,不過現在我們夫妻希望能單獨談談,外人可以不要插嘴嗎?”

“你那是什麽語氣啊?”在他聽來陰陽怪氣的語調讓謝宛飏湧起一腔無名火,凝著他,冷冷地問。

他只是回來找遺落的折扇,沒想到卻突然看見他們兩個抱在一起。那種心理感覺,那種覆雜的滋味,讓他連舌尖都是酸澀的,他現在很惱火。

“語氣?你希望我對你用什麽樣的語氣?用一串翡翠珠子討好有夫之婦的男人,無恥!”白兔唇角掛著不屑,不疾不徐地朝他走過去,冷笑,怒焰在漆黑的眸子裏熊熊燃燒。

一語刺中謝宛飏的心,他的神色更加難看,頓了頓,不服輸地往前走了兩步,揚起下巴,挑釁地笑道:

“一個連翡翠珠串都買不起、只會惹事生非、連累娘子被二十個地痞暴打的沒用男人,有什麽資格說我!”

憤怒似乎像一股閃電要撕碎烏雲,白兔站在謝宛飏面前,陰冷地看著他,忽然冷冷一笑,緊接著一記孔武有力的勾拳,狠狠地擊在謝宛飏的臉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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